以文证道

现代版的无神论反宗教历史观

文:吴海凉 著名的以色列历史学家——赫拉里(Yuval Noah Harari)于2016年出版的全球畅销书《神人:未来简史》,是本振奋人心但又带伤感的著作。今年正月9日,我在《星洲日报》<言路版>发表一篇题为〈新创世纪的神人历史观〉的短评,曾指出赫拉里是个无神论历史学者,对一神教(基督教和回教)的看法偏执,其著作处处语多讥讽,视传统宗教为“云端的神”(God in the cloud),将在廿一世纪被万能的“科技的神”(Techno religion)取代。 《神人:未来简史》一书对当代种种科技改变人类物质文明的论述,是现代人有目共睹的现象;然而,赫拉里对作为象征精神文明的宗教,特别是当今全球两大教派的基督教和回教则极力排斥,是极不理智和缺乏远见的思想误区。由于其著作已翻译成数十种语文,销路已突破千万册,赫拉里书里的论述可说是影响深远。对还未阅读这本书的基督徒而言,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不利于基督教的评论呢?本文尝试简述其言论,希望能引起一般读者尤其是基督徒的关注与思考。 赫拉里对西方一神教偏执的观点遍布全书,特别是其书第七章有关人文革命兴起前因后果的论述。所谓“人文革命”,是指人类摆脱宗教的束缚,由早期相信外因的神圣力量是命运之主宰,转而投注由内因引导以人为本的人本主义所支配。人本或人文主义是以人的切身经验与感受为中心,取代以往一切以神为主导的地位,再配合科学精神,成为指导生活目标的新宗教。 对赫拉里而言,实用的现代资本主义成功把人类的温饱和享乐实现在地面上,而把过去只会在天上实现天堂美梦的神本主义抛弃。两相比较,他显然是选择建基在地上能满足人们物质的经济果实,而舍弃源自天上的信仰。这可从他形容为唯利的资本主义比基督教教导人们爱邻居和受委屈时,双脸颊都被对方左右开弓更有利于人类利益看出。历史学者有此观点,意味着这人视宗教可有可无,甚至多余、无所作为的人类负资产,以至最终使他采用重人本、轻神本为价值取向的文明进展历史观。 我觉得,赫拉里把建基于精神文明的宗教信仰和建基于经济发展的物质文明看法混淆,是思想上薄彼厚此的霸道论。他好像看不到人的存在有精神与物质、灵与肉,或身与心的双重本质区别,否则,人只不过是只晓得满足基本物质需要的动物而缺少追求精神更完善之人性美的特征,后者才是宗教信仰投注的重点所在。由于忽视追求美善和利他主义的人性标准,而处处以小我利益的经济和现实利益考量为主导,再加上他轻视圣经启示的真谛,使他认为,只要自我感觉良好,你情我愿下,将偷情、婚外情、堕胎和同性恋视为合法行为,何尝不可为之?(详见其书第5章) 在他看来,西方一神教反对同性恋,只因<利未记>18章22节和20章13节如是说。他认为,这是犹太教早期祭司或神职人员的主张,不是天启的真理。这说明赫拉里反圣经的立场鲜明。前人相信十诫而守护之,因圣洁的上帝如是说;今人偷、盗、抢、骗、奸、杀等,全凭个人喜好而为之,与相信圣经怎么说已无关。以前诸事是神说了算,如今是人说了算。现代人的口头禅是:“只要我愿意,有什么不可以!”以致现代人忽视神本精神,而凡事以人的需求为主要考量,以此作为取乐的泉源。赫拉里追求自由开放和人本主义,从其书对一般传统不符道德事件宽容以待中可看出,他对性开放和同性恋持赞同态度,就显得不出奇了。 无可否认,赫拉里对科技改变人类生活的观察是无微不至,且尖锐,特别是今后有关数据的开发与应用能影响日常生活方面的深度分析,令人眼界大开。其书第十一章题为“数据宗教”(The Data Religion)对何谓“科技神”和数据的关系有详尽的说明。假如资本是工业社会的特色,是上世纪人类社会物质建设的催生剂,那么,数据和有效使用数据便是当今信息社会的组建要素。可预见的是,数据主义(dataism)将取代资本主义,成为开发人类文明的新力量。 他指出,各类庞杂、巨大、源自个体/组织/国家/物质与非物质无法统计的数据,是当今之世趋向复杂和混乱的原因。如何掌握和管理这海量般有使用价値的原始数据,多少能决定个人与国家决胜千里的优势。因此,借助人工智能产品像谷歌和脸书开发的精准运算系统,从源源不断的数据流中层层分析解读各类迹象,是后工业社会运作转型中的必然趋势。这当中既便是极微小的个人,亦无可避免地被投入这股大数据洪流中而不自觉,就有如以往人们一股脑投身于宗教信仰的大家庭中共同运转一样,是未未大趋势所在,意味着数据将是今后信息社会的“神明”,引领人类行走于现实与虚拟、亦真亦假、变幻无穷的世界文明新体系中。 赫拉里这种视数据为重和实用为本的数据处理发展观(data processing),值得人思考。人生不尽然全是由百川汇海、混杂的数据流(data flow)现象组成与支配,人文主义思想强调主观的人文美感,即以人的心灵感受为中心,而非凭一堆冷冰冰的数据为生活依据,才是人生的终极意义所在。把一堆混乱无章或人工重组后再解读的数据视为真理般崇拜并广为应用,是赫拉里科技至上论思维的自然选项。这与他整本书立论总体上以偏概全,和过份推崇科学精神为文明推动力的偏差之见,是一致的。...

新创世纪下人造人的新启示录

文:吴海凉 我这篇文章的题目,乍看之下跟本专栏上篇文稿极相似(见《南钟》2021年第一期),前稿是讨论人类自我改造成超人,承担起“人神”后面对的困境,本篇则探讨人类扮演上帝角色,去干人造“人”(即机器人等人工智能产品)这回事的后果。这两篇文章的共同点,是试图从宗教的视角,看待人亦是神的“神人”和“造人”本领新阶段的人类,因历史上前所未有,此举是颠覆基督教神创论的逆天行径吗?这有何深层意义?基督徒应以何种心态看待这破天荒的新发展呢? 有位在中国经商的朋友告诉我,他在中国买了一台会跟人聊天的机器人,带回大马,“养”在家里,主要是培伴孤单、年迈的母亲,让老人家和它说说事,也谈谈心。除了聊天机器人,护理机器人、宠物机器人和家佣机器人等产品日渐普遍,开始走进平民百姓家。今人类制造了一系列没有体温的人型机器人,来满足人们需要伴侣的本性。演变到最后,人和机器有可能结合成一体,成为挚友,甚至夫妻关系吗? 上帝创造了人类始祖——亚当(创2:7-8)后,知道人独居不好,就取亚当肋骨造出夏娃,以陪伴前者(创2:22-23)。然而,当今人类舍弃上帝所造的伴侣,而另造非人本为源的机器人,来取而代之,这举措有违反,或挑战上帝当初造男造女结伴的本意吗?还是可纯粹视为人类标新立异心理下,自寻新鲜感的“反常”行为?这值得我们思考、明察。 假如我是活在一百年前的1920年,我是绝对没可能听到,甚至看到人和机器人共同生活在一起的情景。今天,这种情景己越来越普遍,一些先进国家的工厂、酒店、餐馆、医院、购物中心和机场等场所,都出现机器人的踪影。我也可想像,在不久的将来,你应征工作时,面试你的是机器人,甚至看病、问诊和找律师办事也如此。 当今人工智能应用的范围已快达到无所不在的地步。从商业的网上交易、交通运输操作自动化、信息搜索、医疗手术、保安监视、地区定位系统(如Waze)到军事战略武器运作计算机化等无其不有,一言难尽。我想,用不着再花三十年的光景,人跟人工智能产品包括机器人紧密生活在一起、机器人成为人类社会不可分割的伙伴,是必然的发展趋势。然而,这大趋势引发的伦理道德和人权,甚至隐私权受侵犯等诸多问题,都难免继续成为尾大不掉的争议课题。 所谓“机器人”,一般泛指人类按自己样式制造出来,具备人所拥有基本智能运作能力的产物。具体地说,它是人类把人的脑力功能通过运算程序设置在机器里,使原本没有智性操作能力以硅为基(silicon based)的机器/仪器,跟人一样具有智性活动的本事。论者一般认为,电脑专家——约翰·麦卡锡(John McCarthy)和马文·明斯基(Marvin Minsky)等约十位科学家,在1956年在美国新罕布尔州的特茅斯夏大学举行的研讨会(Dartmount Summer Research Project),是人工智能研究启动的开端。逾半世纪后的今天,人工智能的研究和开发今非昔比,已成全球科技大国奋力抢头阵吗,争取第一的兴国大业。 有关人工智能的发展模式,业者有两种看法:一是认为,人工智能不等于人智,它只是人类以精湛解题运算逻辑(algorithm)设计出来的分析工具,不具真正思考和领悟的能力,只适合进行有限度单元性质但推理特强的任务,如下棋、分析/诊断极复杂的病因和以大数据运算而预测未来各种现象的“狭窄人工智能”(narrow AI);第二种看法认为,随着深度学习、神经网络、自然语言分析和脸部识别系统等机器学习方法深入发展,开发有能力解决人类能解决的任何问题,以及生产和人类能力不相上下,甚至更佳的人工智能产品,是有可能的。 基本上,这就是当今业者着力发展的“通用人工智能”(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 简称AGI),又称“强人工智能”的领域。另有业者像谷歌的技术总监——库兹维·威尔(Ray Kurzweil)等人预言,到了2045年,会出现技术大突破,届时人工智能会演变到比人类更优越的“超强人工智能”(Artificial...

新创世纪下人变超人的新世代处境

文:吴海凉 如果你问我,要如何为“人”下个简单和实质的定义,我第一反应是:原子生化物质有机体脆弱的本质,伴随生老病死的原生状态,是人身为人的先天宿命论。这是个有生必有死的自然循环,会老亦会病的必然性质,限定了人的格局和处境,也因人的一生有期限(寿命),期限内又有生理上的不完善(病痛),因此,如何面对、克服死亡和病患等问题,便形成自古以来人类生存史上最大的苦恼和挑战。 从一百万年前出现在这个地球上的原始人,到七万年前智人临到,后者除了脑力功能大大提升,生命体的有限本质基本上保持不变。然而,来到廿一世纪科技发达的今天,智人依然会死亡这个硬件和软件双组合的结构问题,已开始被视为技术问题,是可以通过科技手段解决的。 2013年,科技先锋巨擎——谷歌设立了一间专门研究解决人类死亡问题的子公司Calico。公司总裁——马里斯(Bill Maris)大言不惭地宣称:到了2100年,人类寿命可延长到五百歳。单从人类寿命过去几百年来,从早期一般活不到五十岁提高到近期可达的八十歳看,人类在未来三四十年内,把岁数提升到一百二十岁是有可能的。问题是,寿命延长后的人类,生活会更美好吗?人类从版本1.0的猿人(homo erectus),成为版本2.0的智人(homo sapiens),再到今后3.0升级版本的自我改造后,跃升到和神平等地位的神人(homo deus)阶段,这一潮的新演变引起的宗教伦理涵意,值得关注和思考。 今天的智人是以什么途径来改善,使人更长命、更健壮少病,甚至无病和更聪明、能干的生理与心理转型,以致引领整体发展朝向建立“超人”(transhuman)的领域昵?科学家把当今整套重建人类的方程式,称为“生理增强工程”(bio-enhancement technology),至今已开发的科研领域,包括生物科技(bio-technology)、生物电子联结(bio-electronic)丶基因工程(genetic engineering)丶纳米技术(nano-technology)和传统救命用途的药剂医疗法(pharmaceuticals)。 新方向总目标除了改良人内在的生理和心理素质,还通过义肢和发明人造器官,为今后社会创造另一组形态的人,即肉体与机械合并,靠机械装置维持生命的“司驳人”(cyborg)。新发展带来新景象,人的分类会因此更复杂,原智人又可细分为有生理改造与没改造的普通人,加上“司驳人”和人类以人工智能建造的人型机器人(humanoid robot)。如果没误解,科学家把人生前的意识和记忆上载至电子媒体,存活在计算机和手机里,这产品也是人类自我承传下来的新生命体吗? 传统上以种族(race)区分人种的做法,今后将由更多元的品种(species)取代,过去以种族区分人类导致种族歧视等主义盛行,已无穷尽地祸害人类,现今若加上的品种差异多元,是否会造成另一形式的社会矛盾和人际冲突,例如生理增强后,智商等其他素质更佳的人,如何和没增强的较弱者公平竞争,以避免社会继续分裂,是值得关注和探讨的社会新课题。 基督教认为,人是按上帝的形像和样式受造,造人的上帝才是全能、全智的神。今人按自己心意,应用和增强工程来改变自已的特性,使人往“超人”的方向发展。人的所作所为,是扮演或改变上帝原先造人的角色吗?人这轮自我改造的人种活动,是否暗示人可提升到和上帝同等,即“人神”(homo deus)的更高位格呢?上帝以自己原有万能的力量,即“道”来造人(约1:2-3),人则以人为科技来改造自己。前者是神从无中生有的创造,后者是原版本的再造。所以,创造在先,再造在后。 从事物开端的源头来看,上帝才是亚里士多德所指事物源生的第一因,人自我改造的行为无法取代神的原创根源,人要扮演或取代上帝的角色,必须从原创做起,改头换面的片面修补不能把人变成神,因这不是创造。再说,科技上行得通,不表示伦理道德正确,从版本2.0的智人改变成版本3.0的超人,科学技术上或许行得通。然而,乖离神当初造人的目标和改版后的新人种,可能面对人性和生活的新挑战(例如人长命后多出的日子如何善用;若财力薄弱,如何应付长命后额外的老年生活费问题),则涉及经济和伦理道德正当与否的问题,非技术问题那么简单了。 根据以色列当代闻名的无神论历史学家——赫拉里(Yuval Noah Harari)的说法,人类特别是信奉一神教的信徒,在过去好长的日子,是信靠圣经的教导来生活,圣经就是真理和行为守则。然而,今人是凭自己的感觉和主观喜好生活,圣经的权威和指导人类行为的地位,已由科学精神取代。换言之,人放弃了以往指引人生方向的神本主义,转而遵从以人为中心,着重自由意志的人本主义而进入人类纪(Anthropocene)的新时代。人类舍圣经而完全信靠自已人生观的人文主义(humanism),联合价值中立的科学观来决定生活和生命的内容,人这举动就显示人有摆脱外力、自我造神称圣的欲望。通过科技手段的增强工程来改造,或廷长生命体,显示人们怕死,因死亡带来生命终结后的恐慌和灵魂归属的忧虑、茫然。...